云城美术学院是所普通本科,不是什么国内知名的艺术圣殿或是旅游打卡网红点,并无什么人流量。向唯的画廊“Leseul”还开在学院的后街口,特地寻了个九曲十八弯的僻静巷子,冷清幽深,平素更是无几个闲人往来。

    不过早年间,云美曾出过好些个老一辈颇具盛名的画家与雕刻家,有几位至今都在校内任教,其中名声最响亮的,还是向唯的外公于渐书。而云城本地的新锐艺术家,又多与向海山、于薇夫妻私交甚笃。

    故而牵线搭桥之下,Leseul隔上三两个月,总有展览可办,云美官方也与之有些合作。

    钱,是挣不到一直在赔的,但也一直不愁没事儿做。

    今儿个向唯领着贺龄来的时候,Leseul正在办秋冬季的新锐特展。

    转着弯儿穿过装饰得极惬意的门廊,迎头却是个立体的“暴”字,头部如野兽咆哮般向外凸出,两撇的边缘还流下粗糙的暗红色喷漆——这便是展览的主题,和第一件展品了。

    而第二件,则是整个布展。

    展厅的主色调设置得阴暗灰沉,墙面上挂着肆意的街头涂鸦,四角处几盏大灯,发出的都是暗红的警示光,危险又压抑。刚置身其中,贺龄甚至觉得有些心绪混乱,抽力稳住心神。

    向唯小声给贺龄炫耀:“这次布展是师兄和我一起做的。虽然我是辅助啦!但也花了很多心思。”

    贺龄没说话,只笑了笑,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又松开,以示鼓励。

    向唯也笑弯了眉眼,凑到他耳边:“哥你先自己看着,我去跟客人们打声招呼!”说罢,便如鱼儿入水,游回自己的天地,去同几位受邀观展的前辈问好。

    贺龄在疗养院时读过不少先锋艺术的书籍,但也只是粗略阅览,观赏过的作品只有书上的照片,表现力与冲击力都大打折扣。

    第一次展会就献给了如此意象化的主题,他完全两眼一摸黑,丝毫不懂如何品鉴这些扭曲的问号与感叹号、各种红色的线条漩涡和六七个兽首附八柄刀的雕塑,只觉得天马行空,读着注解才能依稀感受到这些作品中似乎蕴含着的暴怒、暴烈或□□的情绪。

    直到他站在展厅正中央那副作品面前。

    那是一幅等身尺寸的油画。

    若是由懂行的人来看,大约能评价出这幅画笔触青涩,技法粗糙,的确有几分灵气,只是还需从基本功练起,多多进修,当不得展厅中心的大好位置。

    但贺龄看不出那些,他只能看到黑白的画面之中,一个垂首漂浮的鬼魂。他背着一张血盆大口,脚边堆起层层木柴与枯草。暗灰色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,在尖端处,一簇簇凝成嘶吼的幽灵。

    他独自一人,被困在火焰集结的幽灵之中。

    贺龄伸手抚摸画作旁卡片上的几行字。

    “《某日醒来记起的梦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