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聊什么？”贺松问。
两人关系不对等，她一个电话过来像命令，贺松不管做什么，心情怎么样，都得放下手里一切事物，陪她聊聊。
“聊我现在有多难受，你一个电话打进来，逗我跟逗狗一样，要我哄你开心我不管怎样就得哄你开心吗？”他越说音量越大，眼眶通红，硬逼着自己不掉眼泪。
周倪蹙眉，将手中的照片放在桌上，没几秒功夫又再次捡起，她转过椅子面向高楼层视野良好的景观和夕阳。
稍微抬头能看到天空云层漂浮，她偶尔生出自己也要坐化升仙之感，捏住照片的右上角往上举，举过头顶，周倪看到盈盈金光将照片和自己像茧一样团在一起。
不是她，始终不是她。
即使命运在血液里轮回，代代重复世世循环，即使周倪能找出与夏曦一样的五官、神情，然而不是她就不是她。更何况贺松像一个粗制滥造的赝品，有自己的性格和脾气，跟夏曦相差十万八千里。
不过要说这孩子真不懂事，总在她脆弱的时候，一棒槌将她敲醒，反复提醒周倪一点——他跟夏曦完全不同。
“我没有恶意，但的确选了一个不合适的时间打进来。”周倪不认为自己有错，每个人都有情绪脆弱的时候，他们只是刚巧碰在同一个点上，需要抒发却无法倾听，频率不同步交流起来难免碰壁。然而道歉还是要有的，哪怕自己没有半分真心，“很抱歉。”
过场般再多说几句不走心的话，周倪很快将电话挂断。
毕竟她还有工作要忙。
后面几天周倪没有电话过来，贺松时常盯着手机看，反复摁屏息屏，找联系人和短信记录。
他想起自己没有周倪微信，除了十一位数的电话号码，他们的关系像天上风筝，一个拉扯不对从此就天涯茫茫。
进城陪读是奶奶主动提出，贺松听到这话时楞了楞，手中拎的稀饭不知要往哪放。
“刚刚周小姐打给我，说你这孩子心里话藏得深，想让我陪你也想治好我的胃溃疡。”奶奶笑，拉过贺松的手让他坐下，“这有什么，直接说多好。”
病房里亮起一盏灯，照得边角地方能看出年月重复下来积攒的厚灰。
贺松那晚临睡前，握着手机不停在联系人那切换页面，魔怔似的不停来回，直到偶尔瞥向手机屏幕正中间一眼——00:45。
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荒谬。
电话始终没有拨打出去，手机屏幕停在同一个页面，直至变黑。
生活中唯一带有点周倪影子的是经常过来的小朱姐，她穿一身浅色系偏休闲的工作装，头发高高扎起，脸上挂有刀枪不入刻在脸上一样的微笑，来时从不说废话，用最短时间追求追最高效率。